今年2月,四川子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發生工商變更,杭州微念退出股東行列,雙方再無瓜葛。
很多人,可以共患難,卻不可同富貴。合久必分,令人唏噓。
在李子柒消失的這一年多里,有很多人在等她歸來。
當然也有人唱衰"等李子柒歸來,江湖已變天",有網友回應:"李子柒只有一個,上山的營銷號嘲笑下山的神。"
其實哪有什麼神,世間皆俗人,李子柒也不例外。
一切不過是命運的加持,走紅是早年的貧苦與後來的爭議同樣是。
這個來自南方鄉村的女孩,原本不被人留意,是倔強生長於石縫裡的草,與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

李子柒與奶奶
在互聯網時代,打馬而歸的李子柒被山村之外的人看見。
而今,在經歷了多場紛爭,沉寂許久的李子柒,在自己33歲這年,又會經歷怎樣的命運呢?
李子柒與微念的過往,孰是孰非,局外人都無從得知,大家看到的,只是鏡頭前的李子柒,以及樸實卻不乏精緻、熟悉卻遙不可及的田園生活。
作為看客的人們,不如把一切,僅僅當作一個故事。
每個人眼中的李子柒,也只是各人幻想出的李子柒。
真實的李子柒、真實的田園生活,在網絡之外,在流量之外,在褒貶爭議之外。
我們眼中的生活技能,只是她的求生本能。
李子柒是一個地道的四川綿陽農村女孩,原名李佳佳。
她的童年很不幸,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沒多久父親就去世了,也沒有得到繼母的善待。
難以想像這所有的不幸,都發生在一個不到10歲的女孩身上。
爺爺心疼孫女,就把她接到了自己家中。
在村子裡,爺爺是有名的廚師,會做各種特色美食,還擅長做手工藝品,做好後就拿到集市上去賣。
每年到了春節,爺爺都會糊燈籠,用一根竹竿將做好的燈籠高高舉起來,領著孫女到街上去賣。
燈籠賣完之後,爺爺就帶著李子柒到茶館喝茶歇腳,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每次爺爺在家里幹活,李子柒都坐在一旁。耳濡目染中,她學會了許多技能,她會在莊稼成熟時,下地干活,給爺爺打下手。

李子柒上山幹活
童年時期的美食,是李子柒記憶中揮之不去的美好味道,也在日後影響著她。
爺爺在村里很受尊敬,不論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會邀請老人家前去掌事。李子柒作為小幫手,也會到現場去,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關於喜悅與悲傷的體會。
在婚宴上,她吃過炸荷花,那種味道歷久彌新。
很多年後,童年吃過的食物,大多都出現在她的視頻中。
爺爺奶奶是她年幼時,為數不多的陽光。

李子柒在田野中奔跑
後來,在李子柒讀小學五年級時,爺爺去世了,老人家臨走前反复囑咐老伴兒:"一定要把她的書供出來。"
就這樣,家中只剩李子柒與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苦,奶奶無法支撐起這個家,更無法供孫女讀書。
李子柒在很小的時候,就體會過沒錢帶來的苦惱與自卑,她曾跟隨當地婦聯找好心人資助學費。奶奶逢人便說:"這個孩子命太苦了……"
原生家庭的不堪並沒有讓李子柒絕望,多年後她回憶起童年過往,想到的多是些溫暖時刻。

李子柒與奶奶
有年春節,婦聯的一位阿姨將李子柒接到家裡,當她看到桌子上的雞蛋時,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雞蛋可以吃嗎?"
那位阿姨說:"當然可以吃啊。"
李子柒緊接著說:"雞蛋在我們家是要用來賣錢的。"
外界的幫助總是有限的,讀完小學後,李子柒被迫無奈輟學,獨自跑到城裡打工。
在陌生的城市,李子柒做過很多份不同的工作,洗碗工、飯館傳菜員、服務員……工資很低,一個月只能拿300塊錢。
她最難的時候連續啃了兩個月的饅頭,在公園的椅子上睡覺,橋洞有時也是她的安身之處。
大概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弱小的身軀扛不下來的。
為了讓奶奶過上更好的日子,李子柒學習了音樂,去酒吧打碟,工資比之前多了,可是她沒那麼開心。
一切,不過是為了生存。

在酒吧打碟時的李子柒
2014年,奶奶生了一場重病,李子柒非常擔心。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心裡明白,如果這次不回家,那麼下次再回家的時候,可能就見不到奶奶了。
李子柒辭去了酒吧的工作,回到了家鄉四川綿陽的小山村,陪伴奶奶。
彼時的她不會預料到,這次歸鄉,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她再也沒有離開這裡。
自小成長於農村的生活經驗,讓李子柒對田間的各種勞作游刃有餘。
她身著古樸素衣,熟練地拿著犁耙在稻田裡耕地。

李子柒耕地
為了謀生,李子柒在淘寶做起了網店,可是久久沒有起色。
偶然一次機會,她看見親戚在拍短視頻,覺得挺有趣,也想要嘗試。
2016年初,李子柒開始在網上發布"古香古食"視頻,那時還沒有專業的拍攝設備,她用手機完成了所有拍攝。

李子柒視頻截圖
也正是在這一年,中國迎來"短視頻爆發元年"。
碎片化信息時代,大量追求輕鬆幽默、提供生活技能的短視頻,成為互聯網的新入口。
不同的是,李子柒的視頻則為大家提供了一種"慢生活"的全新體驗。
回歸自然,感受生命最初的美感。
她用古法製作手工醬油,將一塊木頭變成洗漱台,還在同行的建議下,購置了一台旋轉屏單反相機。

李子柒親手做的洗漱台
"農村自給自足的東西,對我來說是耳濡目染的,知根知底的,甚至是懷著敬畏之心的。"
這年11月14日,李子柒發布了一條《蘭州牛肉麵》的短視頻。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這"一碗麵"徹底改變命運。

李子柒拉麵的過程
為了拍這個視頻,她特意前往蘭州拜師學習了一個月。
"不太容易,選麵粉、加水、加鹽、和麵、室溫都有很多門道。"
為了讓每一道工藝看起來更精細,李子柒反復重復同一個動作,共拍了200多個鏡頭。
手裡都是麵粉,拍好一個鏡頭,她就要將手擦乾淨去關掉,再繼續揉麵,以此循環。
麵粉沒對上焦,重拍!
加水時又虛焦了,面又廢了,重拍!
鏡頭還沒調好揉好的面沒筋了,重新發麵!
蘭州牛肉麵這個視頻,拍了整整3天。
拍廢的麵團,最後被奶奶做成馕,兩人足足吃了半個月。
院子裡種的蘿蔔、香菜、蒜苗、辣椒,都是她從地裡挖出來的;再加上牛肉、土雞、牛骨熬製的湯底,最後加上自家小麥製作的麵粉,拉成麵條。
這個不到5分鐘的視頻,最終收穫了8000多萬的播放量,李子柒的粉絲一夜之間暴漲到了100萬,每天都有不同的廣告商找到她。
她沒有去做直播,更沒有去帶貨,依然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
這一年,李子柒26歲。
李子柒的視頻製作週期很長,但從不會讓人失望。
那是一個個具有靈氣的種子生長成盤中食物的奇妙過程。
她因從小跟隨爺爺奶奶在農村生活,所以熟練掌握各種生存技能:
摘果子、下河撈魚、插水稻、做香氛、劈柴做飯……
對遠離鄉村的現代城市人而言,她的慢鏡頭里,藏著令人憧憬的田園牧歌。
李子柒追求萬物的源頭,從一粒種子開始。
在她的視頻中,我們可以看見芋頭的一生,看到春夏秋冬四季的變化。
從播種到發芽生長,再到被李子柒親手做成各種美食:烤芋頭、芋兒雞、紅糖芋圓蛋、鹹蛋黃芋頭。
小時候,李子柒的爺爺教過一句讓她疑惑的順口溜:"紅薯芋頭本姓張,煮的沒有燒的香。"
不過直到現在,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紅薯與芋頭一定要姓張。
數不清的作物種子,一點點發芽、開花、結果,凝聚著生命的力量。
在"一物一生"系列中,李子柒要將菌菇、芋頭、小麥等20多種作物的一生,分別濃縮在十幾分鐘的視頻裡,需要更多的時間與耐心。
僅僅是種植與拍攝,就要貫穿季節交替,歷經日出日落,風霜雨雪。
李子柒拍攝了很多中國特色美食與傳統手藝。
在四川綿陽的村落,一個年輕女孩穿著素色麻衣,劈柴做飯、摘果釀酒……人們看著畫中人播種勞作,感受四季的更替。
她為生活在喧囂城市的人,提供了片刻的寧靜,十分治愈。
那幾年,這些精心製作的視頻,吸引了很多觀眾,李子柒的視頻賬號甚至在海外各大網站,訂閱量超過了1600萬。
李子柒爆紅後,外面的人慕名而來,想來四川綿陽的這個村莊見見她本人。
她的姑姑回憶起那段時間,常常有陌生人來村里,找一個"李啥子"。
後來,她才知道他們找的是自己的侄女——李佳佳。
在很多人看來遠離城市的田園生活,是如此遙遠而美好,但對於李子柒而言,春耕秋收,這是她最熟悉的生活。
衣食住行的日常,都是她視頻的靈感來源。
李子柒與奶奶在鄉下的家中,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不論是食物還是手作物,她似乎都無所不會。
她想穿紫色的裙子,就用葡萄皮的液體,染色做一條夏日長裙。

李子柒親手做的紫色長裙
想盪鞦韆,就自己動手做一個鞦韆。
其實那些極具觀賞性的視頻,背後是巨大而煩瑣的工作量,從籌備到拍攝,再到剪輯,李子柒都要親力親為。
為了呈現出精緻、細節充足的視頻,她常常熬夜到很晚剪視頻,儘管第二天清晨就有拍攝工作。
她常常顧不上吃飯,導致腸胃炎總犯,遠遠沒有視頻中所呈現的那般優哉游哉。

凌晨3點,李子柒在剪視頻
不過這些,她從未對外提及。
除了美食與生活日常的視頻,李子柒還懷著敬畏之心做著傳統手藝的東西。
為此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學習,比如蜀繡、木活字印刷等非遺傳承。

李子柒在進行活字印刷
東源的木活字印刷,真正意義上會操作那門非遺手藝的只有兩個人了,李子柒感慨:
"很多非遺文化,像極了一個垂暮的老者,站在歷史長河中不斷回望,就是那種無力感。所以它需要被很多人看見,需要被很多人關注。"
李子柒視頻中描述的事情,是生活的本質。
切菜的聲音、食物在鍋裡沸騰的聲音、踩在泥土上的聲音……
一粥一飯,一物一生,原來生活可以簡單純粹。
這也在提醒著都市中的人,不需要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如此復雜。
當然,李子柒走紅後,國內外開始有大量的"XX李子柒"出現,爭先模仿她的視頻風格。
對此,李子柒本人沒有反感,反而說:"一枝獨秀並不好,滿園春色才是春。"
成名後的李子柒,沒有忘記童年時期所接受的來自陌生人的溫暖。
在自己有能力後,她對貧困山區的兒童進行了資助,讓他們能繼續讀書。
其實在十幾歲的時候,李子柒當時在城裡打工做服務員,每個月只有300塊錢工資,她還是資助了一個四川平武的孩子唸書。
"我的世界有人給了我一束光,我記得這束光,也知道這束光能給別人帶來多大的溫暖。
"我覺得這些孩子也會在有能力的時候,把這個光照進更多人心裡。"
曾經困境中的那一束束光,讓李子柒成為溫暖的人。
不過,李子柒成名後,伴隨而來不只有喜愛與溫暖,還有質疑與爭議。

李子柒與奶奶
有人質疑李子柒的視頻是擺拍,這樣的田園生活只存在於鏡頭之中;
也有人說在李子柒的背後,有500人的團隊在幫助她,還有與微念的官司風波。
2017年,網上罵她"擺拍造假"的爭議達到頂峰,李子柒感到很難過,但也沒想回應,直到自己的奶奶受傷。
有次在李子柒與朋友打電話的時候,無意間被奶奶聽見了,老人家心裡很不好受,在砍豬草的時候,因慌神被鐮刀傷到了整個左手。

李子柒在為奶奶包紮
一位80多歲的老人,左手被血染紅了一大片,奶奶受傷流血,讓李子柒有些崩潰,她給奶奶包紮時,奶奶說:"以後我們節約一點,你別做這個工作了。"
聽到這句話,李子柒哭得泣不成聲。
第二天,為了證明清白,她在微博中公佈了自己視頻拍攝的整個過程,自己從前期準備、拍攝到剪輯的真實記錄。
不過依然沒能堵住悠悠之口,李子柒宣布暫時停更,在停更的長文中她這樣寫道:
"6歲時候的我,被繼母拽著頭髮往水溝裡按,被打得半死不活時,我都生生的沒掉過一滴淚。而此刻,我是腫著眼睛花著臉敲下這些字。"
"我很努力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也深知現在的自己樣子有多難看,可是咬破了嘴皮我還是控制不了現在的心情。"
字裡行間,都是她的委屈與心酸,因為輿論已經傷害到了自己最想保護的奶奶。
對於這種現象,有人力挺李子柒:
"這樣的李子柒不是多了,是太少了,中國太需要李子柒這樣的能將中國文化發揚光大的人了。"
人總是在痛苦中成長。
後來,面對外界的質疑,李子柒釋然了:"把那些所謂的攻擊,當成是對自己作品的一種肯定吧。"

李子柒
前路從不平坦,走紅的李子柒一直被視為是極具商業價值的存在,她卻執拗地不想做商人。
作為頂流,關於她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來一場場巨大的紛爭。李子柒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陷於資本錯綜複雜的博弈中。
2021年7月14日,李子柒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之鹽篇"的視頻中說:"作為百味之首,鹽這粒小小的晶體,見證著中國歷史,從不缺席。"
可在這之後的幾百天裡,她在短視頻領域缺席許久。
時間會證明一切。
李子柒的第一條微博發表於2015年的夏天,她這樣寫道:"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努力去做。或許會失敗,但至少我不會有遺憾。"
8年過去了,當年的那種勇氣與力量,至今仍然影響著她,"我最不缺的就是勇氣"。
她想以後一直能住在家鄉的這個村子裡,與奶奶生活著,擁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不被外界打擾。
如今的李子柒,很珍惜與奶奶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出差與在辦公室的時間,她每天都與奶奶在一起。
老人年紀大了,不等人。
李子柒喜歡茶花,她喜歡茶花開花綻放的那一刻。
她對植物有著天生的敏銳感知。
外表看上去柔弱的李子柒,內心有著一股強大的韌勁兒,童年的經歷沒能吞噬她,原生家庭也沒成為桎梏,反而讓她堅強,不畏外界的爭議。
她主動將自己生命中經歷過的苦難與心酸摒棄掉,只留下溫暖的、美的部分。

李子柒與奶奶
兩年前的秋天,李子柒打算在家裡的院子,給80多歲的奶奶修建一個陽光房,用來過冬,不過她一直被打官司的事情纏身。
等著一切瑣碎過去,她想徹底過上一種理想生活。
騎馬采花,每天在自己建的房子裡曬太陽,依然記錄每種食物的一生,與奶奶長久地待在一起。

李子柒騎馬
距離李子柒上次更新視頻,已經過去近600天了,沉寂的這些時間,沒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她或許還是不慌不忙地在田間勞作,為自己與奶奶親手做上一頓火焰醉魚與雞樅油菌拌麵,之後喝上一杯釀的米酒。
寒冬過去,嶄新的春天如期到來,而李子柒歸來的日子,或許不會太遠。
參考資料:
1. 央視《魯健訪談》2021年10月22日對話李子柒
2. 人物:李子柒,俗人一個
3. 李子柒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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