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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出品
作者|張赫、侯嘉欣
編輯|王卓、王振亞
李太生，北京協和醫院感染科主任。 1998年，國際上首次發現抗病毒治療可使愛滋病患者CD4+T細胞功能恢復，為愛滋病免疫重建理論奠定了重要基礎。他率先創建了適合中國國情的愛滋病抗病毒治療、綜合診療和全程管理模式，形成了愛滋病抗病毒治療和免疫重建的"中國方案"，並得到推廣使用在我國和發展中國家。
2023年10月10日整個上午，李泰生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直到11點30分，他才匆匆回到位於老協和大樓轉角處的辦公室，恢復了聯繫。原因很簡單。他希望千里迢迢前來就診的門診病人都能得到醫生的細心照顧。
李太生，北京協和醫院感染科主任。他的老師王愛霞發現了我國首例大陸愛滋病患者，也是中國首例性傳染愛滋病感染者。
「小時候吃不飽，連地瓜麵都吃不飽，吃的是小米外面的糠，但吃過苦的人都知道，那是財富。」如今，60歲的李泰生依然容光煥發，時常懷念過去。 ，卻更加憧憬未來。
報童小李進協和
「我16歲考上廣州中山醫學院，當時學醫的原因很簡單，一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爺爺去世了，他去世前承受了極大的痛苦」第二個原因是我自己的弟弟6歲，18歲時患上白喉，被誤診為感冒，最後窒息而死。 「近親過世，促使李泰生當年填寫了五份高考申請表，其中前四份是醫學院。
圖說/ 1983年，廣州中山醫學院79班一班合照（李泰生第二排左四）
1963年8月20日，李泰生出生於河南林縣（現林州市）。 「紅旗渠就是我們的家！」李泰生總是自豪地向別人介紹他的家鄉。在他心裡，那片充滿激情的土地永遠是他的根。
入學後，李泰生被分配到班主任辦公室旁的宿舍。 「有一天下午開學後，隔壁老師來到宿舍，看到只有一個人，就問我：『小同學，過來一下，你叫什麼名字？你住在哪裡？你父母是做什麼的？』我說尷尬的是，我叫李太生，家住河南，父母都是農民。」李泰生回憶，後來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小李，你看，有兩份報紙，人民日報和廣州日報。四樓每個宿舍必須分發一份。報紙是給學生們獲取資訊的。源，你每天能幫忙送報紙嗎？ 」李泰生當即用力點頭，說是。在他離開家之前，母親囑咐他要多讀書，要以工作為主。
「每天11點30分放學，同學都去吃飯了，我就跑去辦公室拿報紙，送報紙要半個多小時。四年來，我基本上已經」吃了一頓熱飯。 「午餐。」李泰生回憶說，當時我雖然身高1.60公尺多一點，但已經掌握了從窗簾到宿舍「飛報紙」的本領，人們都叫我「小李飛刀」！ 「新聞男孩小李」被送走後，他的生命將持續四年。
一轉眼就到了1983年，高三的學生都忙著實習。北京協和醫院黨委副書記及教育部教師赴中山醫學院選拔學生
「聽說只有12人，就放棄了希望。當時年級有400多人，我是280多人。但沒想到我竟然上榜了。」之前北上時，老師告訴李泰生：當時協和的領導並不以成績為唯一標準，而是始終強調能吃苦的品質，這是做一位好醫生必備的品質。我們這個行業還有誰比你更能吃苦呢？我相信你不會打擾我，會是個好人。
「為了留下來，我比上大學時努力了一百倍。」一年之內，李泰生的願望實現了：他考入了最負盛名的協和醫院內科。當年那個在宿舍裡亂跑的17歲男孩，透過送報紙讓宿舍裡所有的老師都記住了他；但他沒想到的是，將來他的名字遠比中山醫學院的名字更響亮。 。
在協和醫院內科實習一年後，教務處找到李泰生，告訴他方琪教授（協和醫院名譽院長）希望他留在內科。 「當時我只決定了內科，沒有決定專業。直到1987年考研，我才認識了我的導師王愛霞。」李泰生對王教授的了解僅限於知道她是中國大陸發現愛滋病患者的第一人。她自然沒有想到，自己未來的每一步，都與她有關。
「我們都害怕她，覺得這個老太太很堅強。當時我21歲，她51歲。這是代溝。」確定了導師後，李泰生前往王艾霞的辦公室，進行了第一次正式的師生見面會。 "在這棟老樓的三樓，我站在門口，渾身發抖，看著她揮舞著紙扇，她讓我坐下，我卻不敢。"
「你的英文不好，所以你需要好好練習你的英文。」李泰生還記得，他以為經理會為他的學業發展做規劃，沒想到談話總是「離題」。王艾霞也送給他一本英文書《兩座城市的故事》，並說：「我兒子就是從這本書開始練習英文的，一週後回來解釋一下你所理解的內容。」然後他就放開了李泰升。當時的李泰生很迷茫，但多年後回想起來，他才發現，這就是一位大醫的世界觀，也是她後來教給李泰生的世界觀：醫生不僅要治病，還要治病。懂情人，懂世界。
1990年，他從總住院醫師晉升為主治醫師。按照正常軌跡，1995年他就可以成為副教授，沒想到此時王愛霞卻為他規劃了一條不同的路。
1993年10月，李泰生受教育部派遣赴法國研究傳染病和熱帶疾病。臨行前，他與導師商定將抗生素和醫院感染控製作為自己的研究領域。但到達法國後我感到震驚：愛滋病在國外是一個非常熱門的研究領域，所有國際公認的傳染病專家都在研究愛滋病。在李泰生就讀的醫院，傳染病病房收治的90%都是愛滋病患者。
李泰生毅然向醫院和中國大使館申請改行愛滋病教育。這個決定在中國看來非常"冒險"，因為從1985年王愛霞發現中國第一例愛滋病病例開始，到1993年為止的8年間，病例數只有1300多例。
懷著對家、對國家的使命感，從最初不敢接觸愛滋病患者，到後來與愛滋病患者成為朋友，這個中國小學生逐漸走進了外國人的視野。起初，李泰生想在兩年後回國，但兩年後出現了轉機：國際上開始了雞尾酒療法的臨床研究，這也意味著針對愛滋病患者真正有效的治療方法即將推出。
「我當時和王教授商量，我要在法國多待幾年，去實驗室讀博士。等雞尾酒療法發表，我有了臨床和實驗經驗，我就可以回國了。」中國。 「王愛霞教授聽後沉默良久。她以為這個得意弟子不會回來了，正在找藉口，於是她就和他嚴肅地通了電話：從古至今，從國內到國家，通話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在中國建立了p3實驗室。 ，只等他回來。
通話結束時，她說了一句李泰生永遠不會忘記的話：「科學沒有極限，但科學家有極限。」鏗鏘有力，震耳欲聾。
三年後，1999年1月7日，李泰生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通過防守後，他立即購買了1月13日回國的機票。
最努力的"小人物"
在法國的五年裡，李泰生在診所度過了兩年，在實驗室度過了另外三年。努力的動力就是為了證明愛滋病患的免疫功能是否可以重建。
「當時我正在用臨床病人的血液做實驗，早上去看病人，中午帶著溫熱的血液回到實驗室，都是第一手的臨床數據。幾十年後，李泰生回憶起那些年，眼裡依然閃閃發光：「法國人每週工作四天半，每天最多八小時，而我在實驗室每天工作12小時，工作7天一週。那次是實驗。辦公室裡有一個英國學生，每天工作10小時。我去了之後，我成了最勤奮的人，超過了他。 」
圖/1997年，李泰生（中）和他的法文老師在法國巴黎的老師家裡
也是在實驗室裡，李泰生認識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實驗室指導員、世界知名愛滋病專家李女士。奧特朗.早在她還是一名普通醫生時，就報告了法國第一例愛滋病1型病毒患者。 1997年，她也帶領李泰生發表了愛滋病免疫重建理論。李泰生的臨床導師卡特拉瑪也是愛滋病領域的奠基人物。她於1994年發現了世界上第一例愛滋病2型病毒，並完成了世界上第一個愛滋病雙重治療的臨床試驗，被譽為歐洲愛滋病研究的「領導者」。
隨後，他和導師在《科學》《自然·醫學》《刺胳針》等國際知名雜誌上發表文章。 1998年，李泰生榮獲法國頒發的"維多利亞雨果獎傑出外籍醫師獎"，成為第一位獲此殊榮的華人。 1999年畢業回國時，他已是國際公認的青年愛滋病專家。
「當我決定回國時，她給了我實驗室剩餘的價值30萬多元的試劑和價值1萬多元的電子移液器，還給了我回國培訓初級醫生的錢……」 ……"李泰生回憶說，兩位老師後來分別於2001年和2003年兩次來中國參加中國第一次愛滋病研究小組會議，並陪同他到河南愛滋病村進行研究。他們與王愛霞教授一起，為這位新的愛滋病專家充當了「扶手」。
只要病人能活下去
2000年，李泰生開始在門診聯絡自己的愛滋病患者。
「當我看到一個病人時，我有知識去治療他，但我沒有資金，因為進口藥要一萬多元，普通人買不起。當時的愛滋病不僅是一種致命的疾病，而且也是一種『壞病』。」李泰生回憶：2001年，國產進口愛滋病藥物的價格已降至3000多元。那年夏天，一個戴勞力士的年輕人聽說自己的母親得了愛滋病，轉身就走，說不治療這個病太丟人了；又比如，當時河南的愛滋病村，連農產品都賣不出去，被感染的農民苦不堪言。所以當時只要有一家公司說有新的成果，李泰生就願意嘗試。瑞士有個年輕人，他帶了一袋藥，可以免費贈送。但病人服了三個月後，如果再服，就得付費。但當時沒有人買得起。
「就在我的第一批病人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上海的一家私人公司來找我，他們以生產愛滋病原料藥而聞名，他們仿製了愛滋病藥物後，問我需要什麼，我說趕緊給我吃點藥吧。李泰生回憶，不到三天，價值近100萬元的藥品就到了，足夠30名病人服用兩年，他手下最危急的病人都被救活了。
「我希望我能去藥廠。」李泰生說。現在回想起來，只要病人還能活下去，這種情緒就依然存在。
李泰生回憶，當時有一位患者從河南搭夜班車到北京。考試費原來是1000多元，後來漲了100多元。病人得算算身上有多少錢，連買藥的錢都不夠。了解情況後，他當場給了病人200元，並請他購買一個睡覺的地方。同年，一些農民賣掉了房子，來到北京尋找李泰生。 「他們說你能去協和就可以看到，如果不能就沒有希望了。我也知道很多病人把協和當作最後一站。"
2003年底，中國實現免費醫療。如今20年過去了，許多患者還活著。孩子長大了，大人也變老了，都成了李泰生的寄託。而這一切，某種程度上要歸功於李泰生和他的「中國計畫」。
製作重寫指南的人
「診療指引不是用來背的，指引也是人寫的，科學家正確的做法就是敢於重寫指引。」回國後，進口藥買不到、國產藥無法複製成為愛滋病診療的困境。
李泰生解釋說，雖然第一個愛滋病藥物在1987年問世，但後來被證明無效。隨著1995年雞尾酒療法的推出，全世界愛滋病患者的死亡率比1996年第二季下降了五倍。直到那時，愛滋病的診斷和治療才發生了突破性的變化。
圖說/2001年7月，李太生（前排左二）在河南省駐馬店上蔡縣文樓村檢查愛滋病防治情況
2001年，李泰生來到河南文樓「愛滋病村」。當時，感染愛滋病的村民買不起進口藥品。為了讓國內患者買得起藥，中國於2003年推出了仿製藥。村民服用仿製藥後三個月內，30%的患者停止服藥或因副作用而死亡。這是我國愛滋病藥物研發中最困難的問題。場景。
當時很多人都認為藥有問題，但身為臨床指導專家，李泰生發現其實是劑量的問題。 「中國仿製藥肯定不會按照外國人的劑量運作。」從2004年開始，科技部開始攻關工作，李泰生深度參與。 2006年，李泰生提出了三種國產物質，並隨機選擇兩種物質來組合。最後，他發現這三個方案中有兩個達到了國際同等級。世界衛生組織也表示，這兩個計畫可以在發展中國家推廣。經過三年的努力，雲終於散了，月亮出來了。
但美好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李泰生和病人很快就發現司他夫定這種藥物有嚴重的副作用，例如脂肪萎縮。這些仿製藥自2006年起在國外已不再使用，因為脂肪萎縮無法自行癒合，往往需要與整形外科醫師合作治療。
「在我們國家，沒有其他藥物可用。這是我們最終推廣的免費解決方案。」為了解決下一個問題，李泰生在2007年又開始了另一個實驗：患者服用司他夫定半年，開始出現症狀。對於脂肪萎縮的患者，服用托夫定半年後開始出現骨髓抑制。我可以嘗試交替使用這兩種物質嗎？在前一種藥物的副作用變得明顯之前，您必須換用另一種藥物。靈機一動，李泰生找到了517名患者，發現置換後的優化方案可以將骨髓移植和脂肪萎縮減少5倍，減少80%，每年為國家節省數十億。這是我的第一個中國計劃，也是「十一五」期間一項偉大的科技成果。李泰生說。
中國有自己的抗愛滋病項目，也允許中國患者免費吃藥。 2018年，李泰生繼續減少雞尾酒療法中的第三種藥物（依非韋倫）的劑量。國外為每片600毫克，國內為400毫克。效果已經夠好了。 「80萬名患者一年可以省錢。」兩億。 」李泰生說。
如今，全球每年新增感染者150萬至170萬，愛滋病患者死亡總數下降。然而，每年仍有60萬至70萬名患者死於愛滋病。在李泰生的辦公室裡，他指著最新數據告訴記者，他在對抗愛滋病方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愛滋病界的中國符號
今年7月，李泰生前往布里斯本出席世界愛滋病大會。當晚舉行了一場閉門論壇，僅邀請了七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專家參加討論，其中包括兩位來自美國、一位來自加拿大、一位來自法國，以及只有兩位來自亞洲的專家。 ，一位來自日本，一位是來自中國的李泰生。
「當時坐在我旁邊的日本專家過來跟我打招呼，他是日本愛滋病協會的會長，向我點頭鞠躬後說：李教授，你還記得我嗎？你講的是重建。」1999 年在一次國際會議上對愛滋病患者的免疫功能進行了研究。 I 這是下面的觀眾。 「李泰升笑著回憶道。他立即點頭表示記住了。聽到談話後，對面的加拿大專家也走過來自我介紹，說他來自加拿大麥吉爾大學。他聽說我是"李泰升" "，他興奮地說，他的老師一直說中國專家「李泰升」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現在崇拜的偶像。加拿大學者提到的老師是李泰昇在法國的博士同學；在閉門會議上，晚上，隔壁一位女士說法語，李泰升很自然地接聽了談話，得知我在法國已經5年了，她立即尖叫了一聲「泰升」！原來，我在法國的時候，她是一個住院醫生，現在是醫院醫生，感染科主任……命運的齒輪永遠不會停止轉動，不同國家的人因為一個機會而漂洋過海走到了一起，或許，這就是魅力科學的。
如今，李泰生已成為傳染病和愛滋病世界的中國象徵。
2023年10月10日中午，李泰生隨手翻出一張紙條：去年年底，法國一位醫生寫了一封信給李泰生。那是一位在法國時在醫院門診的博士後專家。他比李泰生還要年長。 10歲的時候，他常帶李泰升回家吃飯，他們一起生活了五年多。
圖說/李泰生宣讀法國友人給記者的信
坐在辦公室裡，李泰升戴上眼鏡，認真地用法語讀著給記者的信：「泰升，已經太久了，我們沒有音訊。我回想起30日我們在法國吃的晚餐。」幾年前。 「現場，希望你不要太忙，也不要太累。尤其是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發生以來，我想您一定是新型冠狀病毒防治工作中非常重要的負責人。我已經退休兩年了，但我仍然經常去醫院，只是為了從一些老朋友那裡得到消息，尤其是你。我現在不太孤單，而且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別擔心。如果有機會來巴黎，我真希望我們還能再見到。」遠渡重洋的海的思念，是世界頂尖科學家的共鳴。
「幾十年來，我對病毒研究的興奮和衝動絲毫沒有減弱。正常人都想60歲退休，但我總覺得時間不夠。」近年來，李泰生不斷參與新藥的研發，並完成了第二期臨床試驗。這種一流的新藥一旦問世，將在愛滋病領域再創高峰；李泰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針對未知傳染病制定更完善的預警方案，或者說他還想有一天，能夠攻克並治愈艾滋病。
圖說/畢業留京的李泰生在協和醫院合影
從1983年到2023年，北京已經40年了。他簡陋的書桌上掛著的唯一一幅畫，是武漢疫情期間在同濟中法新城校區ICU病房內被記者拍到的。一位匿名網友根據網路上的圖片為他畫了一幅油畫，至今他還珍藏著。他猜這是病人畫的。多年來，他和病人始終互相關心、互相成就。
今年剛滿60歲的李太生，拿起桌上恩師最喜歡的紙扇，單手打開，說當年王愛霞就是這樣扇的。這股風似乎從荒蕪的年代吹回到了現在。當他掠過臉龐時，留給中國兩代愛滋病診療推動者的只剩下一句台詞：一生忠誠、無盡的愛，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無言的歌聲中。
"你是否一直懷念43年前那個在大學裡跑來跑去送論文的17歲男孩？"
"在研究病毒的世界裡，我永遠是一個少年。"
你好，「小弟」李泰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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